兩忘

佛陀講述的眾生平等,大約意指人人的法性平等,成佛的機會平等...
用這樣的標題來談死亡,似乎有點荒謬,但這也是不變的定律
每個人都會走到生命的終站,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

生離死別人之大慟,痛的是心不是身
是無法面對孤獨與未知的恐懼,還是捨不下心中的失落?
人生總有那麼多的未了之事,來得及或來不及是否真能為己掌控?
如果認真地對待每一個當下,是否會少些遺憾?
這一切的情感經驗,是實際的狀態或是自我心識的投射?


那一天迎著午后的微雨,參加一位逾百高齡長輩的告別式,
殯儀館附近原本就給人蕭瑟淒涼之感,由於天候不好,更加顯得淒清。
時間尚早,踏進景行廳,滿眼的鮮花素果,疏落的弔唁者,
想起去年,自己也經歷了一場失親之痛,
面對這樣的場景,我總是難掩悲傷。

儀式開始前,幾位多年不見的鄰居故舊談興正濃,
間或談論著亡者的行誼與家屬的背景,
像極了趙寧文章裡的敘述:
"八方好友寒暄問候,談笑風生,配上喪家的椎心泣血"
令人哭笑不得。

時間到了,是基督教的追思禮拜,我不會唱詩歌,於是盯著靈堂前的照片發愣;
照片裡的她笑意盈盈,如此可親,彷彿伸手可觸,思緒也隨之翻飛...

我們之間的關係似遠又似近,記憶停格在幼年。
說起來二家是故交,又因為住得近,往來密切,
她的幾個孫女和我年紀相仿,一起玩過,
不過也可能是我內向的個性,對任何人都有一層距離。

印象中她們家裡有許多精美的繪本童話,
那是我接觸狄士尼故事的起點,對一個愛書人而言,
在物質缺乏的年歲,是很豪華的享受了！

偶爾我會留在那兒吃頓飯,沒有大魚大肉,但隔鍋飯香,
也許內心摻雜著更多對長輩莫名的依戀,因此覺得特別美味。
想著想著眼前浮起一碗蒸得像布丁似的熱騰騰蒸蛋,
空氣中充滿了麻油的香氣,以及她明亮爽朗的笑聲。

漸漸地大家搬離了,從前的孩子也長大了,
雖然仍在同一區,卻因為各自的生活領域而忙碌,於是漸行漸遠,
從一年三節的問候,逐漸變成了聽母親轉述對方的近況,

會不會她早已忘了這個跟前跟後的平凡小ㄚ頭?
淚水湧入眼眶順頰滑落,在這兒,
誰分得清是真心還是應景?

隨著人潮前進瞻仰遺容,已經錯過了那麼久,
再不見您,就沒機會了。
獻花,深深一鞠躬,心中千言萬語已沒有傾訴的必要。